1)第一章 (十五)_撒满星星的窟野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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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玉梅没去上师范,殷梅上了。殷梅母亲没工作,父亲是送煤球的,家境贫寒。她性情任性多变,高兴时就来找玉梅玩,不高兴时,若碰上玉梅去找她,便直接把她往门外推,但玉梅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。就是从这时候起,两个少年朋友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路。殷梅在师范认识后来的老公,毕业后两人都进入教育系统,老公一路升迁,从校长到教育局局长,殷梅从教育系统进入区委,三十年后,夫妻俩成为当地有脸面的人物。

  街道干部看到年满十八的“地主闺女”蔡玉梅既没上学,也没就业,把她当特殊照顾对象,推荐到离家三公里外的市纺织厂当工人。

  她穿戴好劳动布做的工作服,戴上白帽子走进工厂的头一天,五十多岁的上海人谢师傅带着她到各个车间学习。一推开织布车间的门,再撩起厚重的棉帘子,“嗡隆嗡隆”里夹着“呱嗒呱嗒”的震天响的声浪,差点没把玉梅推出去。如铁炮台般敦厚的梭织机床,一排排用大螺栓固定在水泥地面上,木头梭子咬着纬线在经纱下面来回快速穿梭,两头的钢尖儿击打在金属机床上的声音尖锐刺耳,织板上下开合拉扯经线的声音响亮而有节奏,它们混在一起变成夜以继日的噪音大合唱。这混乱的巨响将陪伴她和她的工友们几十年,工友们被练得嗓门越来越大,她们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,经常被人误以为是在吵群架。这大嗓门成为蔡玉梅的职业标签,每当跟她的工友们在一块的时候,她的大嗓门就会放出来,离开工友就又回到那个腼腆少语的少女玉梅。

  她跟着谢师傅,从学徒工做起,开始一边工作,一边照顾解珍珠。

  十年后,母亲走了。临终时刻,解珍珠已经说不出话来,只紧紧地拉着闺女的手,不肯松手,眼角缓缓地淌出两行告别的透明眼泪。妈妈终于撒手而去,蔡玉梅放声嚎啕一场,把眼泪彻底哭完,将心里的憋屈难过也都一起排散掉。她明白,比起她的辛劳和不甘,那个躺在炕上十年不能动弹的女人,才更痛苦。母女一场,当年解珍珠紧紧抱着那个女婴不肯扔掉,如今那个女婴陪着她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,彼此有了交待。解珍珠去世时刚满五十岁,她白皙展阔的面庞上,连根皱纹都没有。自十七岁嫁给蔡子箴后,与他共同养育五个子女。解珍珠是家中长女,她的父亲解振廷是神田县成功的买卖人,大哥是民国时期一位有名的历史学家。蔡解两家是世交,蔡维藩夫妻俩挑中解珍珠做大儿媳后,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解珍珠,被一顶轿子直接从解家大院抬进蔡家大院,那时,她还是位美丽娴静的姑娘。

  那震耳的机床声,将要陪伴着蔡玉梅大半生,陪着她结婚,生子。

  蔡玉梅自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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